andk

聯合／當民主只剩下投票 政治只剩下選舉
2015-06-06 02:16:09 聯合報 聯合報社論
蔡英文正在美訪問，國民黨仍處於難產，民眾則陷在不由自主的二○一六選舉熱潮中。社會被選舉圍困的氣氛，彷彿永遠都籠罩著台灣；但如果人們還記得民主政治的目的，此時看看悄然無聲的行政院，以及三年多來交不出幾件像樣法案的立法院，不妨自問：無限的廝殺能改變台灣的命運嗎？

當民主只剩下投票，政治只剩下選舉，那麼，民主政治就被掏空到只剩一副皮囊了。不幸的是，今天台灣的情況，已經差不多走到了這個地步：朝野政黨，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取得政權，不在乎自己能留下什麼政績；立法委員心心念念只有作戰策略，終日算計對手，不在乎能為民眾解決什麼經社大計。更可憐的是社會大眾，一次次跟隨藍綠的魔棒起舞，對不同陣營的同胞充滿了怨怒和仇恨，卻未意識到自己變成了政客的玩物，亦未意識到台灣已逐漸被撕裂成互不相容的兩半了。

先看立法院的運作。立法院是國家最高民意機關，也是國家典章制度的主要制訂部門。這幾年，立法院的表現卻是每下愈況，不僅訂不出合乎社會變遷需求的法制，甚至弄不清立法的旨意與法案的優先順序。諸如服貿、貨貿、兩岸協議監督條例之類的敏感性法案，遲遲無法審議也就罷了，就連稅法、食品安全之類的民生法令也是屢修屢改，始終趕不上實際問題的進度。試想，一百多名立委每天西裝革履地在那裡開會，不時還要延會或加開臨時會期領取加班費，多數議題卻往往無疾而終。這樣的「民主真相」，民眾看到了嗎？

一個不以解決問題為目標的國會，它的存在只為了讓朝野立委登台作秀、相互杯葛，累積自己的相罵本；那麼，選民辛辛苦苦選他們出來，目的是什麼？以立法院討論了幾個月的「修憲委員會」為例，藍綠立委其實早就心裡有數，知道這只是一場假戲，卻仍不時放話動員，讓社運團體配合造勢；這樣的操作手法，不嫌卑劣嗎？民眾眼睜睜看著現任立委在那裡推諉塞責、怠忽職守，而不去追究、譴責，卻一頭熱地栽進一場場立委選舉中去支持這個或那個；如此，選民不是自我作踐嗎？

再看行政部門的運作。總統大選的勝選者取得執政權，責任是在打造國家願景，開拓社會視野，帶領人民走向更美好的未來；而不是只為了占據職務、分配資源、表現威風，乃至於篡改歷史及主權認同。陳水扁執政的八年，以貪腐無能入獄收場；而馬總統的七年多，則在軟弱、散漫中逐漸失去了民心，閣員們甚至在動輒得咎的恐懼中自我局限於無為與觀望，完全浪費了人民的支持。試想，明年將產生的新總統，如果對台灣過去十五年的荒疏、倒退缺乏反省，對於國家撕裂與認同紛亂的現象毫無警惕，人民循例再選出新元首，難道不會再陷入新的對峙輪迴？

民主選舉原是一個定期投票的「和平易幟」機制，但台灣的民主政治，卻變成了一種終年延續不斷的內耗式戰爭。去年剛選完九合一，就有人問柯文哲要不要選總統，原因無他，「民氣」已經變成一種不可自拔的政治賭盤。同樣的情況，全台有許多剛剛當選地方議員的人，短短不到半年，馬上要轉換跑道改選立委。然而，許多選民對此竟也不以為兀，覺得「更上層樓」比政治承諾重要，這才是令人費解之處。

台灣政治只剩下「選戰」的驅動，而無力回歸「治理」的主軸，這正是民主最大的失落。如果政治人物只熱中選舉，卻無法在競選過程中激盪新的思維或提煉新的動力；如果選民太健忘、太情緒化、或太容易被煽惑，而無法在各種政治場域對政治人物提出持續且有效的鞭策；那麼，選民最終將淪為一顆顆任人擺布的棋子，不知道自己將被置於何方，就更無力阻止台灣迷途的命運。

心中只有選舉的政黨，將不會記得政治是要服務人民；而選民如果只剩下一張賭爛票，民主政治也將註定不會有實質內容。回想兩千年前後，政治人物還懂得在選舉中吹捧人民為「頭家」；而現在，選民被忘得一乾二淨，卻是「婉君」在網路上拚命幫政治人物作先鋒打頭陣。這點，恐怕比「政治只剩下選舉」還令人感到悲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