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聯合筆記╱一起活在牆上：上臉書，得永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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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6-04-07 02:25 聯合報 梁玉芳


剛過的清明節沒有斷魂細雨，掃墓人潮在交通勞頓之外，少了另一番折騰。

記憶中的掃墓是這樣：持帚掃集落葉、徒手拔去雜草；敬上清香數炷，澆酒入土。行禮如儀，像是與故人一年一度的「見面會」。

其實，我們也不見得真的相信，親人魂魄就裝在那小罎中，或是土堆之內；反而愈來愈覺得，近年在臉書時代失去的故人，都還活生生在臉書牆上，從不曾離開。

只要手機一滑、滑鼠一點，他們寫下的想法、去過哪些地方、拍過的照片、喜愛哪些電影和歌，生命的軌跡，一直都在，真是栩栩「如生」了。

清明節前後，臉書送來通知，故友的塗鴉牆又有新貼文。「今天帶了你喜歡吃的點心，唱了你最喜歡的詩歌，要好好的，我們都很想念你。你生日再來看你。」是他的親友到了面海的安樂園去看他，也到臉書他的塗鴉牆留下紀錄，線上、線下，同步懷念。這是他走後，第一個清明哪。

於是，點開近年失去的朋友、同事的臉書，一一檢閱，算是線上掃墓嗎？在他們走後，他們的臉書塗鴉牆並不冷寂，總是有朋友寫下思念，點一首記憶中的歌，或是問一個不會有回音的問題：「在另一個世界，你好嗎？」

我們這一群朋友也如同他們生前，捧場地按「讚」（在你們走後，臉書推出了新的心情符號哩，你會喜歡的）。有人寫著：「手機裡你的電話一直留著，沒有刪掉，總覺得這樣，你好像還在。」

幸好，遠方的一部巨大伺服器裡，幫我們保留了逝者的思想、記憶，以及人際關係。這真是奇妙，告別人世的，卻在數位世界裡得到了「永生」。

美國作家布蘭登．安布羅西諾近日撰文，討論臉書上的「永生」現象。數字有點驚人：「臉書用戶中的亡者正快速增加。二○一二年，臉書創建滿八年之時，約有三千萬名的用戶死亡。有人估計，每天死亡的臉書用戶超過八千人。」

安布羅西諾申論，「有朝一日，臉書上的死亡將多於生者。臉書正成為一個不斷壯大的數位墓地。」

看來驚人，但也不奇怪：臉書人口早已大過國家，今年一月用戶數跨過十六億人大關。臉書當局當然知道，這些消亡帳號的存在——臉書能由貼文關鍵字知道我們每個人的私密；人死了，它豈有不知？

於是臉書推出「紀念帳號」機制，可在逝者網頁加上標示，不會生死不辨；去年推出了「遺產代理人」功能，生前就能事先指定一名代理人，負責有朝一日代我發表訃聞，有權下載打包我的數位祕密。

到時候，我在哪裡？我不在那一小罎骨灰罐裡，可能更活在臉書塗鴉牆，到這裡來懷念我吧。要罵我，請請請，現在我不會刪文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