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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言文要怎麼活下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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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-08-28 02:09聯合報 胡又天／作家（台北市）
文言文的傳統精英文化屬性，知識新貴的典範轉移欲望，氓粹的反文化屬性，這是這次戰爭的三個重點。

很多人舉出東亞列國自古以來，官方文書與貴族文化皆以漢文為尚，「所以我們也要學文言文才高」。這個論證簡單有力。

但這種認知，不斷受到兩股力量的夾擊。

一是西方文明及改讀了洋書的知識分子，他們說：「舊中國那一套out了，現在要讀西方的才潮！」文言文的高貴地位，應要讓給西方原典；文言文的溝通功能，應讓給可翻譯洋書的「白話文」。之所以打引號，是因為他們的翻譯腔也不是真正的白話文，而是文法繁複、術語滿天飛的新文言。

二是反精英的氓粹力量。我說氓粹不說民粹，是要與尚不無褒義的populist原義區分。這種力量認定文言文代表的文化是與專制統治、階級歧視一體的共同正犯，而無視漢文與中國士大夫傳統裡有很堅強的制衡君權的民本思想；它又以自由、平等、民主等概念為「普世價值」，在洋書裡截取有利自己的部分來講，事實上就是便辟地正當化自己的失學或不學，並把問題的各個面向都攪在一起，然後說「我們是好人，我們沒錯，錯的是權貴，文言文是壞蛋。」

從白話文運動到共產革命以及台灣的現代化、民主化，尤其是大學教育的官僚體制化，這兩股力量反覆雜交、變種、迭代，勢力龐大，在廟堂有高官和博士，在江湖有無數鍵盤戰士。相對的，傳統派勢單力孤，雖在民間還有不少支持者，但串連不起來，理論上沒能像對手一樣快速升級，實踐又比不上古人、前輩屢出大師，便只有固守在中文系、歷史系中來個「不絕如縷」，直至現在被逼到將死的程度。

文言文不會死，傳統派也不會死，特別是因為當朝新貴與網路嘴炮已經激起了反抗的意志，對他們不滿的人會多傾向站到傳統這邊一點。認真說起來，民粹未必要是文言文的敵人，當有一篇文言文站在群眾那邊與他們同仇敵愾，群眾不會不喜歡那樣的文言文。

西方文明也不是敵人，我們一直在向西方學習。真正的死敵，是那種讀了幾年洋書，不讀也不想練習古文，拿了個學位官位，然後就要把位置卡住的人。他們有充分的動機要把文言文和傳統文化死死踩在下面，否則他們就沒話語權了。他們正在把中學生、大學生教成和他們一樣的人，目前他們占據了政治和體制上的優勢。

那傳統派應該怎麼辦、怎麼活下去？理論要升級，實踐要精進，再來搞政治。這是我們這一輩人超越古人的機會與使命所在，他們沒有遇過我們這麼大的危機，更沒有我們現在可以輕易運用的網路科技和商業營銷手段。唯有自強不息，方能殺出生路。共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