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比起民粹…民主素養不足 才令人擔憂
2015-10-02 01:29:45 聯合報 林火旺／台大哲學系教授（台北市）
國民黨總統參選人洪秀柱在公開場合一再批評「民粹」，在臉書上發起「民粹爭議調查」，擔心台灣目前正由民主走向民粹，所以她參選的最大心願就是破除民粹。她認定過度流於民粹議題是：「不尊重專業、偏離社會善良價值」，這似乎就是她所謂「民粹」的標準。

其實民粹，也是一種民主形式，民主政治的形式，最簡單的分法就是直接民主和間接民主。民粹式的民主是直接民主，我們現行的憲政體制，精確地說是自由主義式的民主或憲政民主，是間接民主的形式。如果「人民當家作主」是民主的核心價值，直接民主顯然比較民主。

但是採行民主制度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價值：集思廣益，背後的邏輯是眾人的智慧大於少數，然而在一個人口眾多的社會，全民一起參與決策，很難達到集思廣益的目的，不只人民很容易以個人私利、偏好進行不理智投票，也容易受到煽動或誘惑而做出違反自己長遠利益的決策，所以近代民主國家體制少採直接民主，然而一定會保留空間來呈現直接民主。公投、總統公民直選，就是體現直接民主的精神。

一九九○年代初期，國民黨內部最大爭議，就是總統選舉是採「委任直選」還是「公民直選」，馬英九最被人挖苦的，是他當時主張委任直選，有人說這個主張違反民主，這實在冤枉馬英九，因委任直選也是民主，只不過是間接民主。如果用洪秀柱標準，主張公民直選反而是民粹，因為委任直選是由人民選出的菁英選總統，這似乎較合乎「尊重專業」標準，但在當時甚至現在，絕對沒有人認為：由具有政治專業素養的人選總統才是民主。

基本上我們的體制就不是民粹，所以有些議題「尊重專業」（如課綱訂定）是正確的，但並非所有議題都應該尊重專業，因為有些議題可能沒有專業（如統獨爭議）；有些議題如果用專業考量會窒礙難行（如菁英的選票加值計算）；有些議題即使專家間也有很大爭議，適合直接民主方式決定，這就是間接民主的政體中，會保留「公投」這個最後手段。

事實上，立委決定法案通常都不是他們的專業，較負責的立委會在表決前先請教專家，然後替人民決定；許多立委連專家都不請教，但有人會說他們在立法院的表決是民粹嗎？

再談洪秀柱所謂「民粹」的另一標準：偏離社會善良價值。但是誰決定哪些價值偏離社會善良標準？全體人民中的多數還是菁英？如果訴諸全民多數決，這是不是民粹？如果是後者，誰來決定誰是菁英？

民主和民粹不是對立，哪些議題應該訴諸全民？哪些應該尊重專業？這是政治智慧。我相信洪過於民粹的說法，應該是指政客經常跳過憲政制度的運作邏輯、直接煽惑民眾，以謀取自己的政治利益。所以，問題不在民粹，而是為什麼我們的人民這麼容易中計？公民的民主素養不足當然是主因。洪從政廿多年，而且還是教育委員會的資深委員，現在才重視這個問題，這不是打自己的臉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