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聯合／「修昔底德陷阱」陰影下的歐習會
2015-09-27 01:22:04 聯合報 聯合報社論
歐習會落幕，成果不算豐碩，但維持「鬥而不破」的局面。二○一三年在加州莊園，二○一四年在中南海瀛台，今年從白宮走到布萊爾國賓館雖只有短短一百公尺，但歐習兩人不打領帶邊走邊談，這就是中方想要塑造的意象，凸顯兩人無話不談的氛圍，美方也樂意配合。

一九七二年毛澤東與尼克森的會談，話題圍繞抽象高遠的哲學問題，而非臺灣、越南、朝鮮、蘇聯等現實議題。這次，北京也期待習歐會能超脫議題清單與技術問題，所以廿四日的工作晚餐是諸多節目中的重中之重。北京希望的是雙方能正確理解彼此的戰略意圖，正如習近平在西雅圖演講中所強調：世界上本無「修昔底德陷阱」﹝Thucydides Trap)，但大國之間一再發生戰略誤判，即可能給自己造成「修昔底德陷阱」。

西元前五世紀雅典崛起，震驚了希臘半島的霸主斯巴達，斯巴達領導人高調回應，雙方的威脅和反威脅升級為對抗，最終爆發為長達卅年的戰爭，兩敗俱傷。史家修昔底德評論這段歷史時說：「正是雅典的崛起，和由此引發的斯巴達的恐懼，導致戰爭不可避免。」過去在歐洲，德國與英國的關係如此；二戰前的亞洲，日本與美國的關係也如此；而未來數十年全球秩序的關鍵問題正是：崛起的中國能否避免和美國發生衝突，避開「修昔底德陷阱」？

北京的說法是，中國無意挑戰美國的主導權，但由於美國力量的衰退，中國需要崛起的空間，美國應讓出中國力量可以成長的空間。習近平多次強調兩國要建立「新型大國關係」，用意在此；但美國不以為然，歐巴馬從未接受過「新型大國關係」，充其量只提「新型關係」。

首先，美國仍拒絕接受其國力衰弱的事實，拒絕承認其國際影響力──尤其在亞洲，已大不如前，所以才支持日本的新安保政策。其次，美國絕不可能向亞太盟友承認中國可與美國分庭抗禮，但習近平所謂「太平洋夠大，可以容納中美兩國」，聽在亞太盟國耳中，會變成是由中美瓜分太平洋勢力範圍。

美國的態度很實際，歐巴馬希望就具體問題如網路攻擊、南海爭議與中國達成協議，要北京不挑戰美國既有的霸權。駭客攻擊是這次峰會主要議題，美方事先警告會實施制裁，中方更派遣政法委書記孟建柱以特使身分在會前作最後協商。從記者會看，兩國同意共同打擊網路犯罪，美國期待中方不再有類似解放軍的駭客部隊；習近平也強調兩國不應選擇摩擦，意即希望美國家安全局等單位也從網路戰收手。不過，協議是否能夠履行，要看雙方是否能言行一致。

歐習會也就南海與東海議題坦率交換意見，但雙方都標舉「符合國際法」的說法，美方要求享有不受阻礙的航行及飛行自由，中方也表示尊重。至於主權爭議，美國鼓勵各聲索國找出解決之道，美國不是聲索國，但要確保能維持現行規則；習近平則堅持南海諸島自古以來是中國領土，大陸有權維護自己的領土主權和合法的海洋權益。由於雙方在東海與南海的軍事動作越來越多，為了避免擦槍走火，之前曾訂立「海上遭遇防止衝突準則」，這次更簽訂了「空中遭遇防止衝突準則」，有助於避免南海撞機事件重演。

這次峰會最大的收穫，是在經濟合作。美中經濟雖為世界第一與第二大經濟體之爭，但產業本質上有互補關係，若經濟動盪勢必相互影響。因此，歐習會中決定成立兩國經濟對話機制，由美國財政部長與副總理汪洋為窗口，通報彼此的重大經濟決策。至於兩國企業界期盼的雙邊投資協議，習近平宣布，將進入最後商議階段。

台灣雖小，卻是中美戰略互信中的關鍵議題。高峰會前，國安顧問萊斯明確表態，記者會上歐巴馬也重複提到：「重申堅定承諾，信守基於（美中）三公報與台灣關係法的『一個中國』政策」。歐巴馬沒有公開說出來的，則是萊斯的公開警告：海峽雙方都不得片面改變現狀。

美國對台灣選舉的立場至此已告明確：不會像二○一二年一樣，由匿名官員批評蔡英文，或在選前宣布諸如免簽的利多助藍，美國將嚴守中立。相反的，大陸希望美國影響選情，至此落空。但是，這未必表示美國在選後不會介入，尤其明年一月到五月，反而將是關鍵時刻，台灣新領導人還是必須讓要美國滿意、大陸安心，這也是峰會中確認的戰略格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