聯合/反中掀浪,維持兩岸現狀的民意卻飆高
2015-09-17 01:22:07 聯合報 聯合報社論
從太陽花反服貿標舉的「反中」旗幟,到紅色供應鏈崛起對台商構成的威脅,乃至中共紀念抗戰勝利七十年閱兵掀起的歷史詮釋齟齬,在在反映兩岸關係出現逆潮。但本報「兩岸關係年度調查」近日出爐,卻見主張兩岸「永遠維持現狀」的比率竄上五成五的新高;其中涵意耐人尋味,也值得藍綠紅三方思考。

根據這項調查,民眾認為兩岸關係整體仍屬穩定和緩。儘管習近平有「地動山搖」之說,北京也藉紀念抗戰勝利閱兵大秀武力,民眾仍認為「兩岸開戰」的可能性甚低,在總分十分的量表上僅三點二分。若分別探究兩岸關係的五個層面,民眾認為兩岸社會與政治關係和緩,在經貿層面趨於競爭,在軍事與外交上略近緊張。這是歷經太陽花翻攪後的格局。

一年多來兩岸關係呈現泥滯狀態,經貿協議停擺,馬政府無力改善,北京方面因應緩慢,民進黨則臥待變天收割反中稻尾。表面上看,「反中」氣焰高漲,然這其實是政治操弄的結果;深一層看,多數民眾對於反中、仇中論調的流行卻有警覺,因而表現為對「維持穩定現狀」的高度期待。

這次調查,民眾主張「永遠維持現狀」的比率較去年大幅增加八個百分點,達到歷年調查最高的五成五。相對的,主張「急獨」和「緩獨」的比率,卻從去年太陽花學運後的三成四新高,急劇降到二成八的新低,扭轉了近年獨立主張逐步上揚的趨勢。

進一步分析,大量增加的「永遠維持現狀」主張者,主要來自幾部分:一是原本主張「急獨」和「緩獨」的民眾,在激情冷卻後,有部分轉向中間靠攏;二是太陽花加諸社會的寒蟬效應退卻,願意表態的民眾增加;三是擔心明年政黨輪替導致「地動山搖」的民眾,更寧願維持穩定現狀。

對於這樣的變化,朝野當然都有自我解釋的空間。馬總統可以說,這顯示人民渴望維持他執政七年多來兩岸和平繁榮的現狀;蔡英文則可以說,她的「維持現狀」主張逐漸贏得人民的信任。但是,拋開這些詞令之辯,馬總統應反省的是:為何「主獨」的聲音在其第二屆任期內逐漸上漲,維持現狀的比率下降,趨勢至今年才見翻轉。蔡英文則應深思:為何民進黨若重新執政,將比中共軍事威脅及不放棄統一等因素,更讓民眾覺得易導致兩岸關係的緊張。

換言之,馬總統固可自詡其「不統、不獨、不武」政策與推動兩岸和平發展之功;但不可否認,正因為人們意識到蔡英文可能當選總統,才真正「鞏固」了民眾對穩定現狀的渴求。對蔡英文而言,她固可藉憲法或國慶、國旗來鋪墊她的最後一哩路,但除了表面的姿態與論述調整,不可忘記的是,從台獨黨綱、擬稿「兩國論」到「中華民國是流亡政府」,尤其被掏空的中華民國,隨時都可能成為炸燬兩岸現狀的引信。

仔細分析,民調中其實也反映了民眾時而理性務實、時而民粹理盲的弔詭。例如,許多民眾期待維持兩岸穩定現狀,卻不時鼓勵並追隨政客任意踩踏紅線挑釁對岸;許多民眾認為兩岸軍事有緊張敵對之趨勢,卻很少人相信兩岸會真正開戰,也不要求制止挑釁言論;許多民眾覺得大陸可能成為世界第一強國且不致對台灣不利,卻高唱聯美日制中與紅色經濟威脅論,而不尋求自己的聰明出路。此外,台灣寧願留守所謂小確幸的年輕族群越來越多,而願意勇敢西進的青壯世代和高階白領精英卻也越來越多,這也是矛盾現象。

本報進行了六年的「兩岸關係年度調查」,今年呈現的是台灣民意對於維持穩定現狀的高度期待。對北京而言,「中國夢」固然華麗,閱兵秀固能耀武,但要彌合兩岸顯仍難以為功,習近平必須認真思考更艱鉅的「心靈契合」工程。對民進黨而言,在大選策略上固然向主流民意靠攏,但誇口「一直捍衛中華民國」卻顯得突梯滑稽,有偷吃不擦嘴之嫌;蔡英文必須誠實回歸中華民國與九二共識的政治基礎。至於國民黨,執政下的兩岸與外交政績固然無可抹滅,但如今軍心渙散,兩岸之功眼看即將功虧一簣;馬、朱、王、洪若不積極振作奮起,如何回應民心對穩定的期待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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