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ndk

路樹斷頭 以「護樹」之名
2017-09-17 01:46聯合報 張小虹／台大外文系教授（台北市）
台灣護樹意識啟蒙晚，連台北市都到二○○三年才通過樹木保護自治條例，但隨著一張張「斷頭式」路樹照片大量曝光後，才激起新一波縣市政府規劃推動樹木修剪教育訓練與專業證照考核。

過去談樹木保護，常會掉入一種虛假的二元對立，一邊是強調人車安全、防災防颱之必要，一邊則是高舉樹木作為城市綠色資源的生命意義與存在價值。此二元對立之所以虛假，是因為二者可同時兼有、相輔相成，關鍵在「適當修剪」與「不當修剪」差異。

「適當修剪」能讓樹體健康、減少風阻、景觀綠化，既有綠蔭又無安全之慮，「不當修剪」則多因知識缺乏或省荷包，而採一次到位的「斷頭式修剪」，既傷樹體又破壞景觀。

在市民集體行動與監督下，台灣社會逐漸了解路樹不能亂砍亂鋸，了解到樹木在城市景觀與文化生態的重要。但卻有一種新的二元對立出現，造成護樹意識大開倒車。

此新二元對立乃「值得保護的樹」與「不值得保護的樹」，前者以縣市政府指定列管的「保護樹」為主，後者則是保護樹周圍的「非保護樹」。若護樹教育是要培養對都市生態系「整體」的尊重，現在反倒變成只有保護樹需要被保護、非保護樹怎樣砍頭、截肢都沒關係的弔詭情境，甚至演變成以合法申請修剪保護樹為由，濫砍保護樹周圍樹木的荒謬事件。

前不久台大青田街日式宿舍的「斷頭式修剪」案例可為代表。此宿舍所在大安區，乃台北市被保護樹占比最高地區，而青田街台大日式宿舍風貌保存區的劃定，也是起源於二○○三年當地居民發起的「青田街護樹運動」。

以該宿舍最近的修剪保護樹事件為例，園內有四棵銀杏與一顆芒果樹有正式登記的樹籍編號，其修剪範圍事先經文化局審核通過，但可憐的是周遭沒有樹籍編號的其他樹木，因未達保護標準，加上台大部沒有對配住宿舍周遭樹木維護的相關規範，任由住戶私下指揮原本只負責修剪保護樹的包商，對園內非保護樹的斷頭截肢式修剪。

如護樹意識乃是對城市整體生態系的尊重，那現在則是大小眼，有樹籍保護樹沒人敢亂動，沒樹籍的樹木則可能遭殃。安全、通風、遮到路燈、防颱等，都是定期修剪樹木的理由，但卻被無限上綱成「斷頭式」修剪的藉口，底線也降到「只要樹不死，就不是傷害」。

每年學期伊始，青田街附近學校老師都會領著一批批小學生在青田街穿街走巷，介紹沿途保護樹。

今年秋天，他們會有更為深刻的一堂護樹生命教育課，將親眼目睹左手邊的芒果樹如此綠蔭深濃，而右手邊的玉蘭樹卻慘遭斷頭截肢；好奇又聰明的他們，終將了解台灣在護樹意識的推廣與提升上，究竟有多步履艱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