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聯合／滅頂是聖戰，也別忘了對食物的尊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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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-12-13 02:17 聯合報 聯合報社論

由於不滿意法院一審判決頂新無罪，有民眾發起「秒買秒退滅頂」行動，並在各地引發跟進者，以「好市多」的味全鮮奶為攻擊目標，即買即退。消費者自發性的抵制運動，反映了民眾對頂新假油案的深惡痛絕，也對法院判決無罪的不滿，而試圖利用消費運動的力量來推動「滅頂」任務。然而，這波行動的目標與手段是否對稱，頗有值得商榷之處。

首先，談手段的選擇。「秒買秒退」行動之所以選在美商「好市多」的賣場進行，主要是該公司規定：只要不滿意，無論產品有無瑕疵或完整性如何，消費者皆可退貨。也因此，抵制者買到味全鮮乳後，立即拆封打洞破壞封口，再拿去退貨，這些已被開封的鮮乳當然無法繼續銷售，退貨損失將由業者承受。

問題在，這種「拆封再退貨」的手段，如果是在其他超商或賣場，會被視為「已經使用」，若牛奶並無瑕疵，就不會接受退貨。亦即，「秒買秒退」只能在好市多發動，而無法擴及其他超商或賣場。儘管這些退貨行動對好市多造成困擾，但該公司聲稱，基於「服務會員」的精神，不會更改既有規定，也未對消費者有什麼抱怨，顯示其經營原則。無論如何，杯葛者選在好市多進行「滅頂」任務，其實是在濫用及誤用正直企業對消費者的友善，這是在摧殘企業的好意。

其次，談對象的選擇。眾所皆知，味全是成立近半世紀的本土股票上市公司，十幾年前因在大陸發跡的頂新集團回台取得其多數股權，而成為頂新旗下一員，它並非頂新的核心企業。再說，頂新假油案的禍首是油品，而不是鮮乳；為了不滿頂新的假油，而去攻擊味全的鮮乳，是風馬牛不相及之事，正當性薄弱。

再說，在假油案爆發後，因民怨沸騰，頂新已經主動退出味全的經營。儘管魏家仍持有味全百分之四十的股票，但另百分之六十股份是由許多散戶股民所持有。在這種情況下，「滅頂」聖戰如果不能鎖定為惡者，應該打油，卻反而去打擊牛乳牧業；這跟恐怖分子在巴黎發動恐攻，以無辜者的死傷來宣示自己的意志和威力，有何兩樣？

第三，談行動的價值。消費者透過自身的行為，來制裁企業的惡行，當然是值得鼓勵的事；但也不能忘記：在行動過程中，自己的行為究竟意圖表達什麼樣的價值和理想。「秒買秒退」行動固然機巧，但令人難以苟同的是：在「買」和「退」之間，消費者並未付出分文，僅僅一個拆封戳孔動作，卻把大量新鮮的牛奶變成了廢棄物，許多乳牛和酪農辛苦生產的成果就這樣浪費了。

根據好市多與味全的進貨契約，這些鮮乳的損失，自然會由一方或雙方承擔，毋庸外界操心。但我們要強調的是，那些民眾在抗議的過程，毫無尊重食物的概念，這將反過來吞噬他們的行動理想。從牧場擠乳到把新鮮牛奶送上貨架，不僅是冷凍加工和物流的過程，如果計算其間涉及的環境因素、碳排放，每一罐牛奶都是值得珍惜的食物；但那些「秒買秒退」的抗議者卻瞬間就把牛奶變成了廢棄物，他們可知道自己的「聖戰」浪費了多少大地資源？如果頂新把餿油煉成食油是千錯萬錯，抗議者任意把鮮奶變成垃圾，則在踐踏食物的價值？

法國議會近日剛剛通過一項法案，要求一定規模以上的超市，必須將到期食品捐給公益團體，以便視情況轉發給窮人、街友，或者製成肥料，而不可以直接銷毀。這項決議，選在全球氣候峰會正在巴黎舉行之際通過，意義非凡。其主要的目的，就是督促公民反省對食物的浪費，並重新思考自己對環境和社會的責任，尊重食物和珍惜地球都是息息相關的價值。

以這次的「秒買秒退」行動為例，好市多雖然禮貌地接受抗議者退貨，但隨即有人目擊，好市多員工直接將退貨的鮮乳直接倒進賣場旁邊的水溝，使附近水溝全部變成白色。於是，這場「乳代油僵」的滅頂行動，不僅導致大量味全鮮乳遭到浪費與拋棄，甚至也引發汙染環境的後遺症。這種發展，真的是那些喊打喊殺的消費者所樂見的景象嗎？

前兩天，彰化地檢署已就頂新案提出上訴，這是一個民主法治國家追求司法正義的正當程序，有時唯非一蹴可幾，但這就是民主必須等待的代價。公民要以自己的力量來追求正義也未嘗不可，但是在發動聖戰時，千萬別忘了目的與手段的相稱，更不可任意蹧蹋了更高的價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