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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主體性解放的台灣人 幸運或悲哀？
2015-06-30 02:12:01 聯合報 陳永峰／東海大學日本區域研究中心主任（台中市）
世界史上不會有比台灣人更幸運的人了。例如，第二次世界大戰，不管帝國日本打輸還是打贏，結果上殖民地台灣都是戰勝國。例如，國民國家未成，但是民主主義卻已定著。例如，政黨政治未熟，但是政黨輪替卻已實現。例如，從未發動過憲法制定權力，但是立憲主義卻已生成。

日本人就從來沒這麼幸運，拚死拚活自主地完成了現代，結果卻完全失去了自主。日美安保條約以及日美防衛合作指針，就是最明顯的象徵。除非發動「族 國原理」，脫美制憲，否則沒有辦法找回安倍晉三的「美麗強大的日本」。

對於美國而言，中國的狀況與蘇聯完全異質。對於蘇聯，基於共通的宗教，美國相信蘇聯的理性，這也是冷戰之所以從頭到尾都是冷戰的重要原因。但是，對於中國，此一基礎並不存在。特別是中國藉由改革開放，依附於美國型的通商貿易系統迅速回歸歷史。然而，因為已經加入以美國為首的世界市場，中國不得不出海，也不得不用盎格魯薩克遜的通商規則。只是，對於中國的內部，特別是政策決定的「不透明」與政策過程的「不公開」，依然讓美國人徹底沒有辦法相信中國人的理性。毫無疑問，因缺乏「絕對神」的仲介。

台灣人相反，我們從來不需要任何仲介，不需要「絕對神」就可以和中國來往。否則，從徵兵到募兵的制度變遷不可能輕易過渡；台獨原理主義者也不可能放棄國民國家的創設，讓一民族／一文化／一國家的絕對目標成為幻影。

也就是說，台灣史的發展路徑，日常性地「正負混雜，陰陽同處」，存在著高度的雙重性格。與台灣相關聯的他者的敗退，必然成為台灣史前進的動力。

例如，一八九五年，清帝國在甲午戰爭敗退，但是，台灣卻藉此一舉擺脫前現代的滿清，搭上以日本帝國主義作為火車頭的現代化列車。一九四五年，日本帝國主義潰散，但是，原屬日本帝國成員的台灣，一天的敗戰國都沒當成，就從殖民地的非國民，一夕之間，躍升為世界五強之一。一九四九年，國民黨政權自中國內戰敗退，連軍帶民全面「轉進」來台。但是，台灣卻因為國民黨的敗退而遠離共產世界，得以依附以美國為主的西方市場，幾近完美地達成了以輸出為導向的經濟成長。一九八九年以後，東西冷戰終結，日美歐同時衰退，雖然政治上我們拒絕與崛起的中國經濟圈具體連結，但是，事實大家都已經知道，不管官方的政策如何，台灣人早已在新的世界成長中心取得位置。

也就是說，台灣人可在完全不具主體性的狀況下，完成歷史進程。當然，這是台灣人的幸運，同時，也是悲哀。不過，必須強調，毫無疑問，「從主體性解放」，此一歷史事實，就是台灣社會得以領先韓國甚至日本，全面從現代過渡到「現代之後」的重要原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