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伊波拉病毒的領地
2015-02-03 17:14:50 漫遊者文化 出版

致命伊波拉：它藏在哪裡？下一次大爆發會在何時？我們能遏止它嗎？，大衛．逵曼著，蔡承志譯，漫遊者文化出版。
分享試想一間生物安全第四等級實驗室，不見得非得是陸軍傳染病研究院的AA-5 專區，而是全世界少數投入研究這種病毒的任何一家實驗室。想想它們可以這麼靠近病毒、井然有序且可靠穩健。伊波拉病毒在這批小鼠中複製，充斥牠們的血流。伊波拉病毒在那支試管裡面，凍硬了。伊波拉病毒在培養皿裡面，在人類細胞間形成病毒蝕斑。伊波拉病毒在注射器裡面；小心注射針。現在想想加彭東北部一片森林，就在伊溫多河上游的西側。伊波拉病毒無處不在，卻又處處不在。伊波拉病毒明明存在，卻下落不明。伊波拉病毒就在近處，或許吧，卻沒有人能告訴你，哪種昆蟲、哺乳動物、鳥類或植物，就是它的祕密藏身處所。伊波拉病毒不在你的棲地裡面，是你在它的棲地裡面。
費伊和我在二○○○年七月健行穿越明凱貝森林時，我們心中就是湧現這樣的感受。我搭直升機進入之後第六天，我們離開孤立岩山區，遵循費伊的羅盤魚貫向西南跋涉，通過一片巨木森林，穿越一叢叢綿密交織，折磨惱人的錯雜蔓藤，涉過小溪和池塘，翻越溪流之間的低矮丘脊，走過了邊岸長滿濃密帶刺植被的泥濘沼澤，沿途落果大得像義大利滾球（bocce ball），行軍蟻橫越我們的路徑，一群群猴子在頭頂上方活動，非洲森林象數量眾多，豹子出沒，幾乎找不到人類來訪的跡象，還有大約一兆隻青蛙嘓嘓鳴叫。伊波拉病毒的儲存宿主想必也在那裡，不過就算和牠面對面，我們也認不出牠就是了。我們只能採取合理的防範措施。

走到第十一天時，費伊的森林探勘隊中有個人看到森林地面有隻冠毛長尾猴（crested mona monkey)，那是隻幼猴，還活著，不過已經奄奄一息，鼻孔淌出鮮血。

牠有可能是失手從林木高處跌落才摔出致命重傷。不過……牠也可能感染了什麼東西，好比伊波拉病毒，所以才下來等死。那位隊員遵照費伊的一貫指示，並沒有碰那隻猴子。費伊隊中勤奮的班圖人和俾格米，總是渴望在晚餐鍋中添點肉類野味，不過費伊禁止他們在保護區內狩獵，這次跨越明凱貝行程期間，他還向隨隊廚師下達更嚴厲指令：在地上找到的一切死亡動物，都絕對不准煮給我們吃。當晚我們又吃了一頓棕褐色的燉肉，用冷凍乾燥肉添加罐頭醬汁調製而成，加上速食馬鈴薯泥當配餐。至於那隻瀕死的猴子，我強烈地盼望牠還留在原地。

隔天吃完晚餐，就著營火，費伊幫我從索非亞諾．埃托克（梅依波特二村兩名倖存者當中比較害羞的那個）口中套出一些一手證詞。我已經聽過那整段情節，包括有關索非亞諾個人損失的部分，都是從健談的東尼．姆波什那裡聽來的。至於魁梧、羞怯的索非亞諾本人，卻始終三緘其口。到這時候他終於和盤托出。由於他有口吃毛病，語句不順情況嚴重，有時候結巴停頓，彷彿永遠說不完整；不過索非亞諾繼續努力說明，雖不時出現中斷，不結巴時還是可以說得很快。

他先去了其中一處採金礦場，位置在更上游的區域。接著還在梅依波特二村盤桓，陪伴家人。那天晚上，他有個姪女說她覺得不舒服。大家都認為那是瘧疾，司空見慣了。隔天上午，情況惡化了。接著其他人也生病了。他們嘔吐，腹瀉，開始有人喪生。索非亞諾說，我失去六個親人。東尼說的人數沒錯，不過他有點搞錯他們是誰。一個叔叔、一個兄弟、一個守寡的嫂子，還有她的三個女兒。來了好些穿白衣的人，他們來接管。其中一個是薩伊人，先前就見過這種疾病。那是在基奎特城。那個薩伊人告訴我們，基奎特城死了二十個醫生。他們告訴我們，這種東西的感染力非常強，假使有一隻蒼蠅碰到一具屍體之後停在你身上，那你就會死。不過我把我一個姪女抱在懷中，她手腕上有一條靜脈點滴的管子。管子塞住了，液體倒流，她的手腫起來。索非亞諾又說，接著砰一下，她的血噴了我滿胸膛。不過我沒有生病。醫生告訴我，我必須接受治療，必須待在這裡二十一天，要隔離起來。我想，去他的鬼。我沒有接受治療。家人下葬以後，我就離開梅依波特二村，前往自由市，和另一個姊妹待在一起，躲起來。索非亞諾自己承認：因為我怕醫生會找我麻煩。

這是我們待在森林裡的最後一晚，接著就要繼續走四、五英里，前往會合地點補給物資，那是在費伊預先規劃的前進路線和一條道路的交叉點上。那條道路朝東通往馬科庫。到了那裡，費伊的部分隊員就會離開他。他們筋疲力盡，累壞了，也受夠了。

其他人會待在他身邊，儘管同樣筋疲力盡，不過由於他們非常需要那份工作，或者是因為跟著他總比採金礦好，也或許還加上另一項理由：參與這般令人醉心又深富挑戰性的事業，本身就具有高度吸引力。他們和費伊還沒有走完全程，從這裡還得艱苦跋涉半年，橫越森林和沼澤，才會來到大西洋岸的終點。

索非亞諾打算留下來。更險惡的處境，他都經歷過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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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轉載自大衛．逵曼新書《致命伊波拉》，由漫遊者文化出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