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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朗／民粹旋風下的美國總統選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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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-12-30 01:59 聯合報 高朗（台灣大學政治學系教授）


每一個社會都存在一些偏見，當社會面臨危機時，民眾的恐懼讓某些偏見，大行其道。美國與歐洲對穆斯林的偏見，源於恐怖分子的攻擊。從九一一到巴黎恐攻，當地人們對穆斯林的偏見日漸加深，加上政治人物煽動，效應也在擴大。

不久前，經濟學人刊載「玩弄恐懼」一文，指出西方的民粹聲勢看漲，美國有川普，法國有國民陣線，這些個人或政黨藉由民眾的不安與挫折，輸出極端思想，獲得相當支持，文章認為這種現象是對西方自由與容忍的威脅。

移民問題一直困擾歐洲、美國，近來敘利亞難民湧入歐洲人數已達百萬，僅安置，各國大感吃不消，其中是否有恐怖分子？巴黎恐攻後，傳聞不斷，排外思想甚囂塵上。

川普日前主張不准穆斯林入境美國，先前還倡議將非法移民全部遣返。這種把複雜問題，極度簡化，然後找替罪羔羊，引導民眾宣洩怨氣，是典型的民粹手法，讓一些惶惶不安的民眾感到痛快，卻也抵觸民主、人權的基本價值。

一個多月前，歐巴馬總統接受美國ＡＢＣ電視台專訪，主持人問他對外界反移民的看法。歐巴馬說，他可以理解民眾的情緒，經濟雖然復甦，但多年來失業與經濟困難造成民眾的不安全感。但領導人的職責不應去操弄民眾的恐懼情緒，他堅持美國的基本價值。

沒多久美國加州南部聖伯納迪諾爆發槍擊案，證實為恐怖攻擊。各界對政府因應伊斯蘭國政策多有不滿，歐巴馬不得不發表電視演說，闡明消滅伊斯蘭國的策略，呼籲不應對宗教有歧視，強調應聯合伊斯蘭盟邦對付恐怖主義。他認為美國人不應歧視穆斯林， 呼籲大家不要忘記，自由比恐懼更為有力。

在排外與敵視穆斯林的氛圍下，歐巴馬總統的立場，承擔不少政治風險。惟歐巴馬不願隨民粹起舞，勇敢地批評民粹，從美國立國的精神，闡述所有的人不論出身、信仰，在上帝與法律之前一律平等，呼籲人民不要因為恐怖主義，改變既有的價值觀，因為放棄這些價值，以伊斯蘭世界為敵，正是政治恐怖主義者希望看到的。

在經濟情況不好，恐怖主義盛行的年代，美國引以為傲的民主價值，受到衝擊。偏激思想反映社會的不安與偏見，很容易將穆斯林與恐怖分子畫成等號，這種情緒如果成為國家的政策，不單犯了反恐戰略錯誤，疏離整個伊斯蘭世界，同時嚴重損傷美國引以為傲的自由民主價值。

民主的考驗，總在充滿危機的年代。記得九一一恐攻後，美國將恐怖分子嫌犯抓到不受美國法律管束的關達那摩監獄，虐囚與不人道的待遇，時有所聞。歐巴馬總統上任時就想關掉這所惡名昭彰的監獄，然國會反對，如今歐巴馬任期剩下一年，監獄仍然存在。

美國是老牌民主國家，不只堅信民主、人權，且試圖行銷全世界。如今政治人物敢公然提出歧視言論已讓人詫異，竟受到不少支持。幾個月前，很少人相信川普可代表共和黨競選，如今他的支持率卻超過黨內競爭對手支持率的總和。

西方民粹力量的高漲，也反映既有體制與政治人物無法有效因應經濟困難與恐怖主義，帶給民眾的不安全感，才讓極端言論有了市場。美國民主制度樹大根深，經歷很多挑戰，韌性十足。川普旋風雖大，相信只會颳一陣子。若明年川普贏得共和黨提名，選戰精彩可期，這不僅涉及美國重大政策的取捨，更將引起一場價值觀的激烈爭辯。

（作者為台灣大學政治學系教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