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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滅法與水潦鴨
2015-10-07 01:39:53 聯合報 星雲／佛光大學創辦人（高雄市）
阿難尊者是佛陀的侍者，佛陀涅槃以後，在靈山會上，把法脈交給大迦葉尊者傳承，為禪門初祖。之後，大迦葉尊者傳給阿難，為禪門二祖。阿難尊者是位非常優秀的人才。在佛經裡有四句偈形容他：「相如秋滿月，眼似淨蓮花，佛法如大海，流入阿難心。」可見他不但是外相莊嚴，而且內在的智慧、才華也超人一等。

他在做佛陀侍者時，非常受到佛陀器重。現今我們看到所有的佛經，經文一開頭：「如是我聞……」，那個「我」，指的就是阿難。因為結集經典的時候，都是由他把過去從佛陀那裡聽聞的佛法背誦出來，所以才有「如是我聞」的。

阿難尊者繼承大迦葉的衣缽，為禪門二祖，活到一百二十歲。一日，他乘小舟要過恆河，在河邊聽到有一位沙彌正誦讀經偈：「若人生百歲，不見水潦鴨；不如生一日，而能得見之。」

阿難尊者一聽，叫住他：「沙彌，沙彌！你的偈語念錯了，應該是：『若人生百歲，不解生滅法；不如生一日，而能得了知。』」沙彌聽了之後，就回去轉述給他的師父知道。

有一次，阿難尊者又經過這條河流要到對岸去，聽到這個沙彌仍然在誦：「若人生百歲，不見水潦鴨；不如生一日，而能得見之。」

阿難尊者說：「沙彌，我不是告訴你念錯了嗎？你怎麼不改正呢？」沙彌回答說：「我師父說，阿難老朽了，他的說法已經糊塗，叫我不要聽信你的話，還是依照他的說法，讀『水潦鴨』。這恆河裡不是有水潦鴨嗎？」

阿難一聽，感到悵然若失，忽然感到這個世界頓時變了樣。他心想：「自己真是老朽了，對這個世間的這許多人事，實在看不慣、也聽不慣，不如就涅槃吧！」因此，阿難尊者就在恆河的小舟上坐化了。

這首偈語在當今社會，形容現在人類思想、言論變化，真是有異曲同工之妙。現代人的思想，經常都是顛倒是非，錯亂善惡、黑白。

例如，倡導和平是普世的價值，但有的人認為鬥爭才是人類的需要；本來應該暢說人我的關懷，卻有人認為對立才有情調。

又好比，過去說要孝順父母，現在是講究父母孝順兒女；過去尊師重道，現在是要師長愛生如師。

就是說到當代所倡導的自由民主吧，一般的人都認為，自由可以罵人、可以說謊。說到民主吧，他認為自己就是皇上、就是領袖、就是主人。可以說社會一切的價值觀念都顛倒了。

舉個現實的例子，十月五日某報標題寫著：「大一新生座談 媽寶充斥好傻眼」，說明今日的師生、母子在學校裡的表現，一切都很反常。例如，父母打電話給老師說：「我的兒女，今年第一次在外面過生日，請你這一天一定要陪他。」又例如：「我的兒女如果在他的宿舍，與他的室友不合，你怎麼調整他的宿舍呢？」用這些話來提問，讓許多老師真是啼笑皆非。

報導又說，日前某大學新生報到，有一千多名家長湧入學校要求老師優待子女。想到過去的父母，都把兒女交給老師管教，現在的父母，都是要求老師做兒女的侍從。這令人不禁想到阿難尊者，在他老年的時候，為了「水潦鴨」和「生滅法」的誤傳感嘆而涅槃坐化。

這個世界實在變動太快了，讓聰明有德的人來不及接受，所以，是不是我們今日智德雙備的賢者，都要像阿難尊者一樣坐化了呢？還是要另外鼓起勇氣，糾正這許多顛倒，道德重整，人心重振，讓這一個世界，再有一些文化、真理來維護我們社會共同的安全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