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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正方／年金改革與楢山節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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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-03-15 03:08聯合報 王正方（電影導演）


據說年金改革的方案已定，將在五月廿日前完成立法，做為就職一周年的獻禮。綠營在立法院有絕對多數席位，在野黨軟弱無力，這個法案的通過有如探囊取物。

此法案的爭議多；十八趴優惠利息的退休制，為眾人詬病，改革方案在一年內將它砍掉一半，六年後全部廢除。其他軍公教的退休收入，將逐年減少，最後只剩下原來的六成多。坊間有人將那首著名的歌曲「明天會更好」，改成「明天會更少」！

台灣的退休制度快破產了，許多人按月交了多年的退休金，深怕老了卻什麼都領不到，那時要天下大亂。年改會以「延退」、「少領」、「多繳」的方式來為公、勞保延長壽命。但有專家評論，就這個改革方案來看，勞保只能再延壽九年，公保也僅能延壽十三年。蔡總統告訴大家：「我們保證廿年不破產！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，老百姓一頭霧水。

有人指出；如果勞保制度二○二七年破產，今年五十五歲已繳了卅年保費，到了六十五歲一毛錢也領不到。剛就業的年輕人知道這個制度在他們退休之前會破產，誰願意繳保險費？蔡政權諸公，因為延緩了即將破產的台灣退休制度，可以在功勞簿上記一筆。

這套改革方案不能永續、持久，數年後政府必須又拿出一套「延壽秘訣」來，台灣的退休制度，永遠在要死不活的狀態中苟延殘喘？又聽到一句話：「用下一代的未來，讓上一代人養尊處優！」年金改革已形成了世代對立、仇恨？現在的年輕人，日後來也成為退休族，勢必被他們的後輩仇視、鬥爭。

古往今來的所有社會，都在作「少有所安、老有所養」的安排，上個世代的人無條件的撫養下一代，下個世代的未來，怎可不包括照顧垂垂老去的老者？有人領著十八趴、罵十八趴、當著媒體自動放棄十八趴，大概是荷包豐碩，這點小錢不足為道，屬於養尊處優的退休者。大多數的退休老人，只領一份堪可糊口的退休金，然後通過法令，收入逐年減少，這是那一派的民主、轉型正義、尊重人權？

日本大導演今村昌平的名作「楢山節考」：在一個史不可考的古早日本山區村落裡，村中的年長者到了一定的歲數，兒女就有責任送老人家上山頂，放在某處餵狼。因為糧食不足，必須控制人口，方能確保世代的延續。這種做法，是當地「政治正確」的道德規範，不送老人家上山的子女，被視為不孝！

某七十多歲的老婦，牙齒完整，食量好，自覺可恥。先聽到清脆單調的撞擊聲，鏡頭照到她在井沿上奮力撞牙，不如毀去牙齒，無法咀嚼早點過世，比上山慘遭狼吻要好。但見她滿嘴鮮血，一排白牙安然無恙。最後兒子抗不住「民粹」壓力，背著身體健康的老人家上山，放下母親離去，他一步三回首的望著，老人淡定的端坐在山頂。

聽見有人在井沿上撞牙的聲音了嗎？那個法案即將通過，生活困難，缺了牙可以少吃些，以便撙節度日。

想來是楢山鄉日後的經濟發達了，廢除送老人上山餵狼的傳統。「開源」永遠是經世濟民的不二法門，餵狼、砍退休金都行不通。廿年後的台灣，如果還是只有這麼有限的一鍋粥，銀髮族就準備上山「與狼共舞」去吧！

（作者為電影導演）

退休金﹒牙齒﹒年金改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