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致命的草率：台灣無法進步的一大癥結

【聯合報╱社論】
2014.09.23 02:02 am

台灣近年經濟成長遲滯，藍綠對立始終無法舒緩，「悶經濟」加上「悶政治」，對國家發展構成了雙重阻障。但綜觀最近的一連串事件，人們可以發現，民間企業和行政體系中「認真」精神的失落，其實也是嚴重羈絆台灣社會前進的一大癥結。

先從令人感受最深刻的例子談起。桃園地景藝術節展出的大月兔，在中秋過後雇工拆除時，竟因施工卡車引擎過熱致火花掉落起火，將現場草坪連同月兔一起燒毀。這隻月兔是荷蘭藝術家霍夫曼的作品，他的前一作品黃小鴨去年在桃園展出時，曾因跳電「消風」而扁掉，又因充氣過度而爆裂；在基隆展出時，則因空氣汙染變成「黑小鴨」，隨即又因清潔劑使用不當傷及膠皮縫線而爆掉。對於其作品在台灣如此多災多難的遭遇，霍夫曼恐怕很難忘吧？

黃小鴨兩度爆裂，都是由於主事者和工作人員態度草率，對於外在變數缺乏估計所致；否則，跳電和空氣汙染豈是無法防範的因素？再者，台灣業者以有幸參與黃小鴨的製作而感自豪，但縫製如此大型的作品是否考慮到牢固性的加強？包括在清洗小鴨時，卻沒想到這同時破壞了其結構縫線，正是典型「頭痛醫頭、腳痛醫腳」的單向思維作風。更荒唐的是，受雇拆除月兔的包工以火燒的意外收場，縣府和策展單位竟以「本來就要銷毀」一語隨口帶過，彷彿這種粗疏肇事沒有人需要負責，一件作品如此毀棄也毫不足惜。

無獨有偶，在桃園月兔變成「火燒兔」的前一日，高雄衛武營的捷運工程發生了氣爆意外。這個地點兩個月前即曾挖破石化管，導致苯氣外洩；這次施工時，現場人員分明聞到了濃濃的異味氣體，工程單位仍要求工人戴著防毒面具進入地道工作，隨即引發氣爆。試想，在導致卅二死的高雄氣爆重創未癒之際，高捷如此草率的施工表現，有任何記取教訓的態度嗎？這個號稱「人權城市」的都會，有把工人的性命當一回事嗎？

當然，桃園和高雄市府都可以把責任推給施作「包工」的不慎；但是，任何工程的進行均涉及施工規範、勞動條件乃至公共安全，如果政府不確實要求承包廠商遵守規範，不透過有效的機制監督其施工品質，卻放任他們在標準線上下混水摸魚，縱容他們「土法煉鋼」對承包工程偷工減料或上下其手，民眾的安全怎麼會有保障？台灣的產品品質怎麼會有保證？

在高捷工程氣爆後，施工單位在現場架設了多支電扇，企圖以「風吹」的方式驅散現場的異味，還有消防人員試圖以「水澆」的方式稀釋土壤中的苯氣，殊不知苯不溶於水。從這個景象，即可看出，作為現代都會的高雄，在安全治理上處於多麼原始的狀態。當資訊科技早已進入「雲端」，而高雄地下石化管線和排水箱涵卻拿不出準確而完整的地圖；可見，號稱「資訊大國」的台灣，其實有很大一部分跟不上時代的進化腳步。也因此，歷經五十多日方才尋獲的兩名消防弟兄之遺體，其實就在幽靈箱涵出口不遠處，可見先前根本未曾有系統地認真搜尋，事後卻還要拿一些「靈異」故事來襯托，這真是現代台灣的恥辱標記。

在餿水油事件中，我們看到的，正是民間廠商和政府部門合作演出的粗疏草率。郭烈成在地下工廠土法煉油也就罷了，資本額數億的強冠竟敢向他購油，在工廠中調混到一個程度，就賣給全國食品廠。而屏東縣府四年來接獲多少次的檢舉，環保、衛生、農業官員先後登門檢查行禮如儀，卻視而不見，一次次放過。人命關天，官僚卻毫不放在心中，而縣民似乎對這樣的縣府似仍深信不疑。

上述種種草率、粗疏、不精確、無規範的態度，對任何社會的發展都是會致命的病因；只要「隨便主義」存在，法治即難以落實，進步便不可能實現。餿水油事件再現，讓台灣一下子倒回卅年前「仿冒王國」的時代；但那個年代的台灣是因為資源及知識不足，只能以追求外表的神似為已足。而經過卅年的發展之後，台灣社會居然有這麼多官員和人民的自我要求還停留在那個狀態，並驕矜自滿，以先進國家自居，這豈不令人驚駭！這種跨藍綠的台灣病，朝野誰有解方？